【虫铁】Flesh（重修版）【五】+【六】
「Tony茫然的察觉到心底里汹涌而来的甜蜜和坚定，感到自己早已千疮百孔，但是却又再次披上铠甲，拿起武器，竖起全身的利刺，无坚不摧的冷硬。」
【五】
Tony从那辆精致骚气的红色法拉利超跑上下来时，Ross已经黑着脸站在将军府的大理石台阶上等了他一个小时，这可真不容易，从这个老秃鹫脸上看到这种有人抢了他三百万擦擦屁股就跑了临走之前还强奸了他老婆的表情，他皱巴巴的脸一向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块被漂白了的风干橘子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比喻让Tony嫌恶的皱起眉头撇撇嘴，他讨厌橘子，没有理由。
他摘下了墨镜，不自觉的抬起头看一看晴朗蔚蓝的天空，九点钟的太阳看起来温和明朗，不会显得过分的刺目，一丝丝稀薄洁白的云雾缭绕在天际，估摸着那个面红耳赤从Stark大厦里冲出去的年轻人此刻应该已经开始考试了，他微微笑了笑，清浅甜蜜的焦糖棕眸子映衬着初初升起的太阳，竟然有一种年轻人才有的明媚透澈的冷冽水光，脑海里放空了许多，Tony走上台阶向着Ross伸出手。
Ross板着脸握住了Tony的手，他看着对面的超级英雄Iron Man亮晶晶的焦糖棕色眸子，他懒洋洋的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假惺惺、甜蜜蜜的微笑，然而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笑容底下的敷衍倨傲，看起来和前几天从西伯利亚回来、刚刚出院的那个苍白欲死的他有天壤之别，这种笑看得人心里冒火，让人想要一拳揍扁他似笑非笑的脸。
Ross心里暗暗警惕，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看起来最容易对付最狂妄无礼的花花公子，才是复仇者那一群危险份子之中最难以对付的家伙，他全身上下都挂满了自己研发出来的狗屁玩意儿，然而有些时候你会发现这些狗屁玩意儿真是难以对付。
“你迟到了，Stark，我们约好了八点的，”他松开了他的手，转身领着他朝着官邸里的会议室而去，“你不应该迟到的，总统阁下约好了今天十一点在白宫举行宴会，他还叮嘱我务必要邀请你和Ms Potts一起过去，话又说回来，Ms Potts——”
身后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他回过头去，在看清Tony的瞬间太阳穴上的一根青筋就开始突突的跳起来。
那美国建国史上最有钱最目中无人的花花公子正倚在官邸前台旁边，笑眯眯、别有深意的俯身望着正惊喜到坐立不安的前台接待员，那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仰起娇艳鲜嫩的面孔，羞红了一张脸欲语还休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她颤巍巍的伸手搭上去，男人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清浅甜蜜的棕色眼睛比将军官邸外的满地阳光还要明亮火热，掺着一点点钢铁碎屑在夕阳中焚烧熔化的质感，冷淡魅惑、但温柔性感的男人味，苍白清瘦的指尖在她圆润的指甲上轻轻捏了捏，一本正经的赞叹着：
“甜心，你的手可真好看——”
Ross走过去的一瞬间看到那接待员都快失去意识了，他握紧了拳头示意性的敲了敲那女孩子的桌子，转过头严厉的瞪着漫不经心微笑着的Tony，竭力克制自己才没伸出手拽起他的领口把这个人甩出去：
“Stark，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勾引我的接待员的，你得老老实实的和我一起去开会，白宫的宴会上会有很多美人，很多的女人手都很好看，你可以慢慢挑选，不要饥不择食的对着我的员工……发情。”
他在末尾用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词，Tony瞥了他一眼，那种满溢着甜蜜和芬芳的笑意在眼睛里迅速沉没下去，他棕色的眼睛蓦然像有黑夜降临、被冰雪包裹一般，森戾晦黯的冷和厉，一瞬间的尖锐锋利像沉静汹涌的暴风雪席卷而来，苍蓝色的雪花四下里泅散溃败，怪诞诡谲的魅惑和冷静，他眨眨眼睛，漫不经心的笑一笑，笑容是温热的，声音是冷掉的：
“Ross，你要注意你的用词，老伙计，”他朝着金发碧眼的小美人挥了挥手，懒洋洋的把手插在裤兜里走在前面，“我知道对于要竞选下一届总统的你来说，言辞犀利不可避免，但是太过过激，我同样有权利告你诽谤。”
Ross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潇洒逍遥像在逛自家花园的背影，铅灰色的眼睛里有冷冷的阴影融化开来。
Natasha坐在飞机上，舷窗明亮光洁的玻璃映出她美艳风情的眉眼，这个亚欧血统的美人侧着脸端坐在那里，像一幅静默逼真的油画，肤白貌美，蜂腰翘臀，她细细描绘过的眼睛在窗外云朵的反光之下像一汪湖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焦灼和忧虑：
“Pepper提醒我，现在我的禁令还没有完全解除，但是再过两个小时，Tony就会拿到许可。”
前座的乘客穿着一件军绿夹克，黑色的鸭舌帽盖在脸上，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睡得很熟，一点回应也没有。
Natasha烦躁的撩了一下滑到侧脸的栗色卷发，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嘶嘶声：
“Pepper很欢迎我回来，但是这不包括你！我怀疑她一见到你，就会忍不住冲上来把你的头给咬下来。”
“你现在下飞机回去，真的一点都不晚！”
她张了张干燥娇嫩的红唇，栗色的眼睛里有很少见到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手肘撑在座位上，气头之下还是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眼神一转就看到前面的男人一脸绝无仅有的疲惫和憔悴。
他闭着眼睛歪着脑袋靠在座椅上，看起来很安静平和，深度睡眠下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毛一动不动，眼睑底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帽子底下那英俊刚毅的侧脸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已经有了点坚硬凌乱的胡茬，和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形象截然相反，他此刻的睡相透着罕见的柔软和潦倒，像是一只大病初愈的动物，爪牙依旧锋利凶狠，但是掩不住的倦怠平和，Natasha惊讶怔愣的发现他真的是睡熟了，不是故意不给自己回应。
她想说些什么，然而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胸口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和惆怅，叹了一口气，她默默地坐回去。
这些天，这个男人第一次睡得这么熟，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出门很久的旅人，懒得梳洗和收拾自己。
他火急火燎，迫不及待，他带着放松的心情沉沉入睡，失去了所有的防备和判断。
因为，他要回家。
他想家了。
Tony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酸痛僵硬的后脖颈，对面的Ross那样子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两个小时的讨论和争吵真是让人精疲力尽，在这两个小时里他们向对方无数次的抛掷冷笑、嘲讽还有怒吼，这才让一旁协议上的内容渐渐丰满成型起来，他摸着自己有点冒火疼痛的喉咙，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对方黑如锅底的脸、还有那份对自己这边一群疯子减弱了很多限制的协议，漫不经心的嗤笑了一声。
宽敞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锡兰红茶的味道，他咧开干巴巴的嘴，慢慢摸着下巴上修剪精致的胡须，想到了自己到这来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思考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头，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早就散漫慵懒了，甚至在盘算着来上一杯黑咖啡。
哦，也许不行，他想起了早上临走时被一团蜘蛛丝厚厚糊住的咖啡机，有那个小子在呢，也许自己应该尽早适应一下减少黑咖啡摄入的生活了，他恼怒又无奈的微笑起来，这可真是完蛋，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来一杯巧克力奶？少加点糖的那种？
“我能猜到你大概是在想着哪个人？”
Ross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打断了他的沉思，Tony假装努力的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他回过头看那张皱巴巴的脸隐藏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Ross慢慢的站起来，走到酒柜旁边倒出了一杯白兰地，握着杯子
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Tony：
“也许是今天早上和你一起上头条的Spiderman？”
Tony歪了歪脑袋，轻声笑了起来，撩了撩耳边一小撮翘起来的卷发：
“我还在想，Pepper一向对新闻媒体的管控很严，这种花边新闻怎么能上早安纽约，看来你的手笔也不小。”
Ross的眼里带着一点恶意的嘲讽：“Stark，你要知道，你的性向在我们的眼里不是什么秘密。”
“即使你从来没向外界媒体公布过，但是谁都以为你是一个Alpha，公众真是很难接受自己崇拜的Iron Man是一个一个月固定有一次发情热潮的Omega，这可真是令我惊讶，连我也以为你再不济，最起码也是个Beta，那种甜甜软软、气味风骚的，一旦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就要开始腿软的Omega，看起来真是和你毫无相似度可言。”
Tony拍了拍手下坚实光滑的实木扶手，唇角浮出一个假惺惺、一本正经的微笑，他想着，原来今天别有用心的人也不止自己一个，夸张的清了清嗓子，他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不相信我只是个Omega，就像我一时也很难接受你只是个破破烂烂的Beta，”他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然后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太甜了，Ross，相信我，老年人要少吃点糖，很容易糖尿病。”
Ross下巴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皱巴巴的脸扭曲成了一片模糊的暗色，藏身在阴影里的他恶狠狠的眼神像是一头狼，想要撕裂猎物的愤怒情绪来了一个急刹车，突然又浮现出一点狡猾的神气：
“我昨晚把录像传到总统府时，总统阁下让我转告你，Spiderman先生可不是什么好的Alpha人选，”Ross嘶嘶的声音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他眯着眼睛打量着Tony的神情，慢慢的喝完了手中的酒，说出了下半句话，“他还只是个高中生，无法为他做下的选择负责，如果你需要，全美国甚至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Alpha都可以任你挑选。”
Tony的眼神瞬间冷硬凌厉起来，他端着茶杯的手神经反射性的握紧了，温热干燥的掌心贴在滚烫单薄的杯壁上，像是有一团岩浆虚浮的烙印在皮肤上，他感觉掌心渗出了黏腻炽热的汗水，但是苍白清瘦的指尖却仍然冷冰冰的像是被冻僵了，在进入将军府官邸以来他第一次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一瞬间，他低下头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茶水，垂下的眼角泄漏一点焦糖蜂蜜一般棕色水光，脆弱，但是冰冷。
他当然知道一个国家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如果有心，国家的一些高层可以瞬间知晓一些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了解的事情，就像所有人都无法知道当年的Bruce Banner身处何处，但是神盾局偏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坐标，并且指示着Natasha带回了他，很多你想隐瞒的实情在他们眼里都无从遁形，这些事情就包括了Spiderman的真实身份，没人知道Spiderman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是黑人还是白人，当然也不知道他是个A、还是B或者O。
最起码，Spiderman还只是个高中生这一点，Ross这个老狐狸可不是单纯的说出口的。
如果他们真的追查到了更多，知道了蜘蛛侠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只是一个父母双亡、从小在婶婶的身边长大、目前拥有了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Omega的高中生，和别人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背景和深厚的实力，并且还是受到了Iron Man的撺掇，参与了Avengers的内战，严格算起来是个没有完成注册的超级英雄，哦，这可真是棒极了，他们当然就有理由去追捕这个还没有完成学业的超级英雄，把他平静幸福的生活毁于一旦。
去他妈的。
他觉得下嘴唇上的那个小小的伤口有点隐隐作痛，这种疼痛让他精疲力尽，但却又矛盾的让他有了披荆斩棘的勇气，他想起那个年轻人温柔清澈的褐色眼睛，想起他煽情青涩的吻，他恶狠狠地说着【你已经有我了！】时那双深邃凶狠的眼睛，Tony茫然的察觉到心底里汹涌而来的甜蜜和坚定，感到自己早已千疮百孔，但是却又再次披上铠甲，拿起武器，竖起全身的利刺，无坚不摧的冷硬。
当然，如果那个年轻人的愿望就是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我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把他从Tony Stark身边夺走。
他定了定心思，知道自己需要考虑更多，或者看穿Ross的手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掀开，温暖香甜的红茶在喉头划出一道冰凉酸甜的痕迹，他细长清瘦的手指慢慢地把玩着手中的瓷杯，眯起眼睛缄默无言的盯着Ross那种皱巴巴的脸，棕色的眼睛游离着似笑非笑的掂量思索的情绪，半晌之后他才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老伙计？”
Ross面无表情的脸在那一刻终于有些放松懈怠，他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从桌上拿起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根点燃了含在嘴里，顺带递给了Tony，铅灰色的眼睛望了望窗外丰盛明亮的阳光，再次看向Tony的眼神显然多了一些试探和惊奇：
“我真好奇，Spiderman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你为了他向我低头，Stark，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抓住弱点。”
Tony耸耸肩膀，他无所谓一般的接过烟，一口喝干了杯里剩余的清澈冰冷的茶水，简单的回复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所以说，我再问一遍，Ross，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他抬起头，房间中间的光线隐隐约约打下来，蜿蜒曲折的亮度，他的眼神幽凉冷硬，焦糖棕的眸子没有了惯常的清浅甜蜜，自长长的睫毛下盯着Ross，仿佛无数的寒气都凝聚成一点，尖锐，诡谲，璨然生辉。
“你退出Avengers，从今以后Iron Man再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战场上，我们就放弃追查Spiderman。”
Iron Man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源源不断的武器供应，和对Avengers这一群不该存在世界上的怪胎和疯子的资金支持。
沉默。
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映下一道痕迹，浅浅却深邃的阴影里，Tony的表情是难以窥测的模糊，没有波动的一汪深海，然而底下惊涛骇浪、汹涌咆哮没人看得见，Ross渐渐攥紧了拳头，他下颌上的肌肉在一寸一寸的绷紧，这种对峙一般的沉默简直要刺穿周围的空气，正当他不安地想着自己要不要拉响警报，以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突然用什么东西对着自己来上一炮，Tony却突然的抬起头玩味挑衅的笑了笑。
他的眼睛里，先前那幽凉的一点，噼里啪啦的蔓延开来，星火燎原，灼灼燃烧，焚天燃地的态势，那瞳孔里的火光几乎都可以照亮了半边天，他笑得放肆倨傲，眸子里都是假惺惺的友好，看起来像是又变回了那个在全世界人民面前开派对的家伙：
“那你可以解除对Natasha Romanoff的追捕令了。”
“这就表示你答应了？”Ross皱着眉头紧追不舍。
Tony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低下头点烟，嘴唇懒懒的抿住了过滤嘴，灰白的烟雾里他的神情微妙朦胧，难以窥见虚实。
“这只是表示，我答应你考虑一下。”
Tony端着酒杯懒洋洋的和一个经常在电视上见到的国务卿打招呼，他亲热友好的和他握手的样子，令Tony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这家伙到底是叫什么名字，David？还是Derris？他敷衍的强装感兴趣的笑容实在是太让人记忆深刻，所以那位国务卿不久就尴尬识趣的走开了。
Tony端着香槟靠在角落里，深感头痛的看着不远处蠢蠢欲动的一群美女，她们似乎不太在乎他并不想参与这场酒会，在远处嘻嘻哈哈的傻笑着讨论怎么把自己手里的酒，巧妙地泼到他的裤裆上，然后拉着他去休息室强行换衣服。
换做以前，他大概会觉得这很有意思，顺便可以带几个还不错的回家里玩玩，但是现在，哦，看看那位金发妞腰上的赘肉，还有那边那个棕色头发的脸上整歪了的鼻子，旁边那个黑发的女人身上浓烈的劣质香水，哦，毫无疑问是Chanel那让人头痛的系列香水。
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今早站在自己面前任自己调戏撩骚，赤裸着腹肌、眼睛发红的Alpha可口美味，他精瘦柔韧、经受过很多锻炼的腰，他英俊精致的眉目，还有他身上的满山坡柠檬草信息素，酸甜安逸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吻和拥抱。
Tony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乖乖被人套上笼头锁进马厩，更可怕的是他完全没想过要反抗，哦，活见鬼，他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香槟，觉得自己大概还是要早点回去，霸占着那个年轻人的怀抱好好睡上一觉。
正想要让Friday把自己停在附近的车启动程序开过来，鼻尖却突然萦绕过一丝伏特加浇在红玫瑰上，那种艳丽浓情的味道，极轻极浅的一撩，然后就晃晃悠悠的失去了踪迹，酒会各种香水、酒精和信息素的气味糅合在一起发酵，但是那美妙的气味还是那么特立独行，努力的嗅一下还是能辨别出她隐约的方向。
Tony挑了挑眉毛，他放下酒杯，转过头颇感兴趣的看向了大厅的一角，栗色的卷发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一闪即逝。
哦，老朋友回来了，他愉快的舔了舔嘴唇，慢悠悠的跟过去，懒洋洋的想着，她还想要和我来一场艳遇。
Natasha，那我可真要奉陪到底了。
女性Alpha的信息素时浓时淡，这气味在走廊的转角的一间房间门口停下来时，Tony才发现自己走走停停竟然追着Natasha来到了白宫的一个私人区域，白宫有大把大把的空房间，这间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他满心愉悦的想着，没有来得及思考些什么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海一样宽阔汹涌的男性Alpha信息素咆哮喷薄而出，陪伴在身边无数个日日月月的气味充斥在脑海里，Tony握住门把的手在颤抖，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过去。
站在窗前的金发男人回过身，那双温和沉静的蓝眼睛穿过大半个房间直直的看过来，仿佛是星辰和大海在他眼中碰撞着倾覆沉没，不是多温柔甜蜜，却有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安全而宽厚。
……恍惚就像他从没离开那么久。
Steve Rog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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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Tony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官能力，意识在疯狂的做自由落体运动，一切都天旋地转，但是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左臂微微发麻，胸口又好像有被人用钝器生生插入撕裂的疼，他站在那里，觉得再次被谋杀、击沉、坠落，他看着那男人深邃澄澈的蔚蓝眼睛，那一头金色耀眼的发丝，缓缓地，嘴角居然勾起了一个平静的笑：
“嗨，Captain。”
他终于明白，当一个人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的时候，笑出来，突然就变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Steve看着站在门口微笑的Tony，看他熟悉的焦糖棕眼睛，他熟悉的同色系头发，还有他生疏礼貌的称呼。
他瘦了很多。眼角的伤也好了。真好。
Steve慢慢的想，慢慢的看。
……仿佛这样就能一眼把他看尽，看透那一段Tony Stark从西伯利亚回来、而自己没能陪着他的生活。
他知道，也许他再不能从Tony口中得知那一段时光有多艰难，他再也看不见他和自己争吵时，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沸反盈天的怒气，还有一点挣扎着想要隐藏起来的脆弱，也不能看到他在重归于好后骄傲甜蜜的眼神，他知道，也许以后他都只能选择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动作揣摩猜测着他的心思。
Tony再也不会对他说什么。
或者他尝试着说了，但是那些话都被埋葬在西伯利亚的风雪里，声嘶力竭的怒吼隔着万丈冰雪，传到耳畔已经奄奄一息、细不可闻，那一片冰天雪地中，两个人被狂风和暴雪吹散了最后一点情分。
就这么形同陌路。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但是Steve Rogers剩下的选择已经不多，即使是形同陌路，即使是分道扬镳。
他还是要选择走下去，谁叫路的另一边走着他最爱的人。
“嗨，Tony，”他微微笑起来，那笑容疲惫而温柔，他从来没有这么苍白憔悴过，蓝眼睛安安静静的盯着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抱歉又给你带来了麻烦，我本来的确是想告诉你我要过来一趟的。”
他大概不是想说这句话的，Tony能看出他笑容底下的仓促和沉默，以前的Steve Rogers闯下了天大的麻烦，他也不会对自己说一句抱歉，他做过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后悔，去他的，Tony闭了闭眼睛，压抑下那些不合时宜浮上来的记忆，他攥紧了拳头竭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要摔门离开，走到酒柜边若无其事地倒了一杯酒，他没有回头：
“就当是你给我的一个Surprise，Captain，有点小麻烦，但不要紧，”他顿了顿，感觉嗓子有点干涩发痒，心跳的有些摇摇欲坠，他扯起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苦笑，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一向无所不能。”
白宫的酒会早就开始了，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交谈声和舞曲从大厅隐隐约约传到两个人的耳边，这时候已经临近黄昏，绿化带上的灯光在草丛里缩成冷清黯淡的一小团，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闷热和潮湿无孔不入，好像到了晚上就要下雨。
Steve看着他的背影，发现自己曾经全心全意爱着的这个人，的确是瘦了很多，他的蓝眼睛那么冷静，心神却有点恍惚，他张了张嘴，喉头在发抖蠕动，却始终不能发声。
他低下头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笑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他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在瓦坎达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演练过很多遍，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些话，他究其一生，也许再也没有能力说出口：
“Tony，谢谢你，帮Natasha撤销追捕令。”
“你为什么要帮她道谢？”Tony握着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高酒精度的伏特加冲进食道带起一阵辛辣酸涩的气味，他面不改色，清浅甜蜜的焦糖棕眸子盛着淡淡冷冷的冰霜，挑起眉毛笑得调侃玩味，“Natasha也是我的朋友。”
沉默。只有Tony杯子里的冰块在伏特加里互相碰撞融化发出的细碎响声。
再浓烈刺鼻的酒也掩盖不了Steve浓重浑厚的Alpha信息素，那是一种大海的味道，像是暴风雨的夜里一道道巨浪拍打冲击在漆黑光滑的礁石上，沉静汹涌，但是一层层剥离出来的坚毅和厚重，巍然不动，根深蒂固，Tony端起酒杯凶狠急促的一饮而尽，曾经熟悉无比的味道，但是食道和腺体却都能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和本能的厌恶排斥，他抿了抿嘴，眼神明亮：
“你这次过来是为了Natasha专程向我致谢的？”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机场你也见过，蚁人Mr.Lang，他的女儿还小，也在国内，他想回来看看她。”
女儿。Tony一瞬间有些迷离，但他下意识的反唇相讥：“我为什么要帮一个没有注册的罪犯，这是非法的。”
Steve僵硬停滞了一秒，他皱着眉头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他不要无理取闹，Tony抱起手臂，眼神有点冷：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Captain？”
“他只是想回家看看，Tony！”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那女孩不会想知道自己的爸爸被人称为罪犯！”
“这很简单，我完全可以帮忙，”Tony棕色的眼睛危险诡谲的眯了起来，他露出那个标准的假惺惺的笑容，“让他回来注册，他就可以陪着他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在美国养老，看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你知道他不能！”Steve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发火，他回来不是为了这个，但是他仍然忍不住绷紧了脊背，“那个法案的有效性你我都心知肚明，它对人民的伤害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你总是知道！伟大的Captain America总是无所不知！”
Tony棕色的眼睛里有大片大片的阴影在吞噬泅散，几乎酝酿出了一种云诡波谲的墨色，冷漠晦黯，幽深狠辣，映着眼角微微的发红，他攥紧了冰冷清瘦的指尖，十片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苍凉的白，他咬着牙扯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那你知道每年因为复仇者的活动而需要重建的住宅有多少吗，你知道每次被流弹击中、被压在废墟下、甚至被直接砸扁的人民有多少吗！你知道有多少有前途的年轻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或者说有多少和Mr.Lang那个饱受疼爱的小女儿同龄的孩子，他们因为我们的存在，成为了孤儿，那个小女孩儿，她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爸爸，她知道自己再等等，亲爱的爸爸就会回来抱抱她亲亲她。可是那些孩子呢！Captain America，他们等来的不是拥抱，不是亲吻，是自己的父母长眠在地下的消息！”
胸腔一阵疼痛，Tony的眼里是滔天的血色和绝望，他松开了拳头，想要笑却再也没有力气牵动嘴角，他声音嘶哑平静：
“你是天生的英雄，Captain，你无所不能，你总是站在对的那一边，”他短促的笑了一声，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有点哽咽的继续说道，“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看着那些孩子嚎啕大哭的脸，告诉他们，你们的父母是无辜的，他们是善良的民众，只是对不起，我一个不小心就杀了他们，你们没有爸爸妈妈，这只能活该你们倒霉，是吗？”
Steve站在那里，有些佝偻，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赤身裸体的被人抛到了冰天雪地之中，Tony看着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他忍不住，他只是想要抓住这个男人，只是想要问一问：
“Captain，你曾经问我，这一切值不值得。”
“那我想要问问你，你每晚，能睡得着吗？”
“我睡不着，真的，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些孩子仇恨的眼神，他们看我的眼神告诉我。”
“我不是什么超级英雄，我只是一个杀人犯。一个罪行累累却还活在世上、逍遥法外的杀人犯。”
“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比他们杀伤性更大，偏偏还有维护世界和平的理由，是吗？”
Tony觉得眼睛有点湿润酸涩，可是他仍然倔强的睁大了眼睛盯着Steve，他脸色苍白，神情却是温柔：
“为什么要有法案，Captain，这是给他们制裁我们、找我们报仇的机会，你们不愿给他们一个公道，那就我给。”
“人不能白死，血也不能白流。”他轻声地说，“这就是我的想法。”
“Captain，你是英雄，你有正义感。”
“Iron Man却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有罪恶感，也只想睡个好觉。”
一阵喘不过气一样的安静。Steve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里有一点水光。
“Tony，我不想和你因为法案的事情再吵一架，”Steve的蓝眼睛有些黯淡浑浊，像是暴风雪过后伤痕累累的天空，被清洗过一般的空荡苍白，他看起来那么疲惫倦怠，直视着Tony的眼神也许还带了一点哀戚和恳求，“这真的没必要，Tony，我们已经为它牺牲了很多，别再继续下去，好吗？”
“我很抱歉，Tony，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那些孩子，”一向无所不能的这个男人靠在窗边，像是老了几十岁，“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你把答案交给政府去评判，就算是错误的，也不会得到应有的补偿和改正。”
还是一条死胡同。Tony看着他，疲惫和绝望从五脏六腑里涌出来，渗进每一丝流动的血液。他们可以相互妥协，对问题视而不见，但是每一次事发，都是成百上千倍的核爆，他们才发现问题越积越多，他们被隔离的越来越远，被对方逼进了死角。
“你不用对我道歉，Captain，”Tony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一声，眼睛里连嘲讽的情绪都没有力气再带出来，“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情，我也在走自己的道路，分开了也不代表我们是敌对的。”
Steve看着他苍白憔悴的眉眼，想要抱抱他，却终于忍住了没有动作，他觉得茫然失落，为了所有的一切，他看着Tony胸前幽蓝隐约的光斑，眼睛里是一片烧灼的疼痛，他哑着嗓子低低的问：“那如果有一天，Ross要你带队来围剿我们呢？”
Tony有些恍惚，他想起早上和Ross的会议，想起了Ross以及他背后的政府提出来的要求，他想笑，但又疲惫至极。
他的眼睛像是蒙了尘，失焦的盯着窗外的天空：“不会有那一天的，Captain，不会的。”
太累了，和这个男人的交谈，每一秒都好像要耗尽所有的心力，他本能的觉得也许自己应该要回家了：
“Mr.Lang的事情我会尽量帮忙，你可以放心，Cap，”他抿了抿嘴唇，眼里费尽心机的带出一丝礼貌的笑意，脸上却有一点不想再多谈的神色，“我会安排飞机和可靠的人送你回去。”
Steve知道自己不该再挽留他，小题大做跑到这里来见他的理由也已经用完了，他应该离开了，Tony也应该回去了。
但是，下次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他不能放任自己，可是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再多一秒就好。
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Tony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微笑的看着他：“Cap，还有一件事。”
“什么？”
清浅甜蜜的焦糖棕眸子里像是有四季时令在轮转，漫长而潮湿，Tony抿了抿嘴唇，轻声说：
“以后，你可以试试用Avengers的公用网络联系我，别再用那个手机了。”
“我们私下，不应该再有什么牵扯了。”
Steve哽住了，他感觉身体深处被人塞进了一大把冰雪，几乎要冻得他瑟瑟发抖，蓝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从万丈高空坠落，摔得四分五裂，他发现自己连问个为什么的立场都没有，这简直奇怪，几个月前Tony还在他身边蜷缩着身体睡觉，因为自己把他拎起来出去晨跑锻炼而怨声载道，但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我们不该再有什么牵扯。
他神色冷静平和，但是脑海里却是茫然的，觉得世界都颠倒过来了，元凶，就是自己。
“也许，手机能让我更方便的联系到你，Tony，”他肌肉发僵，嘴角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你知道——”
Tony看着他沉稳酸涩的样子，一阵突如其来的怒火和不堪击溃了自己，他沙哑的朝着他咆哮：“停止吧，Rogers！”
“你到底要我说成什么样，才能知难而退？你标记了那个杀人犯，你有了自己的Omega，而我也有了自己的Alpha，我能做回Tony Stark，能再次若无其事回到没有你的生活，你知道这一切有多不容易吗，无论是你的盾牌还是你的那一针信息清洗剂，我两次从你手中死里逃生！”
Steve恍惚觉得自己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是他无力回天。
Tony再也没有刻意压抑控制自己的信息素，粘稠奇妙的AO信息素瞬间像潮水一样涨满了整个房间，首当其冲、汹涌而出的就是男性Alpha的气味，满山坡柠檬草，雨过天晴之后碧蓝如洗、轻云流雾的天空，酸甜安逸的味道，浮动纠缠着冷黯袅娜的香，清凉透澈的白，温软狐媚的黑，满满的诱人芬芳，像是一罐子懒懒滴落下来、甜蜜透澈的蜂蜜，加上点晦涩浓黯的黑夜里、闪着光呼啸而过的钢铁的冷感，最后一点夕阳被焚烧殆尽，那是冷冷的、坚硬的魅惑，附赠小小的、温柔的甜美。
Tony感觉到那孩子留在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像是本能的察觉到了维护自己Omega、守卫领土的必要性，比平常要上升好几倍，膨胀浓厚起来将自己笼罩在青涩矫健的羽翼之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和对面金发男人的信息素对峙着，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冰雪中冻得太久了，乍然被人扔到了阳光底下，全身都是酸涩难耐的酥麻，又疼又暖。
他顿了顿，终于疲惫的笑起来：“我们，早就结束了，Steve。”
Steve站在那里，他快要窒息，但是仍然挺直了腰背，静静的盯着Tony，平稳冷静地问：
“Spiderman，那个孩子，对吗？”他短促无力的笑了一声，“我在新闻里看到了，Tony，他对你好吗？”
“还不错，他很好，”Tony眼睛里有了一点稀薄氤氲的暖意，他顿了顿，接着无奈的摇摇头。
“我们都在努力。他要努力追上我，我要努力忘记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Tony盯着他的蓝眼睛，平静的说出自己埋在心里很久的话：
“但你不一样，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害怕会失去你，Steve，你比任何人都要完美，而我不是个很好的伴侣，我任性自大嘴硬，会朝着你乱发脾气，冷战的时候，我也可以坚持很久，久到我连一点想跟你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但总有一个时刻，我害怕你真的会一走了之，所以我总会觉得，就这样吧，妥协吧，你怎样都好，不离开就好。”
“越怕就越吵，所以每次和好我都格外庆幸，也格外后怕，我承受不起一点点失去你的假设。”
“后来，你走了，我用不着再害怕什么了。”
沉默。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但是偏偏让人感觉这里是破烂的废墟，一片狼藉。
Tony收回盯着金发男人的眼神，他想，该回家了，已经很晚了。
他转过身，眼神冷静，步伐也没有差错，一毫不乱的坚定，握上门把手，顿了顿，他苍白温柔的笑了笑，低声开口：
“你标记了Barnes，Steve，那是你会做出来的选择，目前的我，还做不到心无芥蒂的祝你们幸福。”
“但我已经不怪你了，Captain。”
“谢谢你，曾经对我那么真心，那么好。”
门被带上了，他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知道，三年的时光，今天，到此为止。
他们，都不能再回头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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